随着储能装机规模在2023年创下新高，中国储能行业在经历了前所未有的繁荣后，开始步入了一个关键的调整期。
这一年，储能市场经历了“野蛮生长”后，价格战硝烟四起，财联社记者从相关储能企业获悉，经营利润不可避免地遭受影响；同时，全球化布局再度推进，宁德时代（300750.SZ）、阳光电源（300274.SZ）等均在加速“走出去”；另外，新兴技术开始崭露头角，永泰能源（600157.SH）、新筑股份（002480.SZ）等近期加码钒液流电池，其认为这项路线或在不久后得到爆发。
业内人士认为，在这个变革的时代，企业如何在降低成本的同时保持竞争力，如何在全球化浪潮中找到自己的定位，以及如何利用新兴技术开创新的市场空间，将是未来储能行业面临的重要议题。
“扩产之年”引发价格战 下游观望情绪强
临近年末，储能价格的迅速下降成为了行业的显著特点。
根据行业监测数据，储能电芯的价格从1月份的0.92元/Wh降至目前的0.42元/Wh，降幅超过54%。电芯价格也传导至产业链各环节，12月广东省能源集团某储能系统设备采购的中标结果显示，中车株洲电力机车研究所和广州鹏辉的投标单价分别为0.638元/Wh和0.66401元/Wh，再次刷新了行业的低价纪录。
这一趋势的形成，既源于市场需求的变化，也受到了原材料成本的降低以及激烈的行业竞争等影响。首先，特别是电池级碳酸锂的现货价格，从年初的近60万元/吨跌至约10万元/吨，年内跌幅高达80%，进一步推动了产品价格的下降。
其次，市场竞争的加剧也推动了储能价格的下降。越来越多的企业看到储能市场的巨大潜力，纷纷涌入这个领域，如果说2022年是“储能行业元年”，2023年可以说是“扩产之年”，百亿元级别的投资规模层出不穷。
据不完全统计，在上游储能材料制造领域，今年抛出近百亿投资的包括青山实业与格林美（002340.SZ）等的合作项目、杉杉股份（600884.SH）在芬兰的项目、滨海能源（000695.SZ）等。中游储能电池制造领域扩产更为激进，瑞浦兰钧（0666.HK）、鹏辉能源（300438.SZ）、众钠能源、埃克森新能源、亿纬锂能（300014.SZ）、中国平煤神马集团、江苏恒安储能科技、江苏智泰新能源等均有超百亿投资扩产项目。
在这种激烈的市场竞争中，企业之间通过降价争夺市场份额，导致整个行业的利润空间压缩。媒体数据显示，A股52家储能上市公司中，有30家Q3净利润为环比降低，占比约58%，科力远（600478.SH）、亿华通（688339.SH）等环比下降超200%。
储能锂电池的龙头之一的南都电源（300068.SZ），前三季度也遭遇增收不增利，归母净利润同比下滑约25%。公司人士向财联社记者表示，近期储能订单承接与出货表现不错，但由于市场整体都是呈现降价的趋势，公司作为市场的一份子，肯定是会受到相应影响。
国轩高科（002074.SZ）则向财联社记者表示，公司不直接生产锂电池，而是销售锂电池系统与储能系统，目前产业链价格较为透明，公司利润率保持相对稳定。“但是现阶段市场上，下游客户普遍观望情绪较强，害怕储能价格还会进一步下跌，导致自己买在半山腰上，因此订单情况没有今年早前预期的那样火爆。”
同质化竞争的加剧，使得行业内部问题逐渐暴露。在近期一场能源论坛上，阳光电源董事长曹仁贤表示：“行业竞争逐步加剧，特别是储能产业，产品同质化严重、质量参差不齐、投资成本高、回报周期非常长，商业模式缺乏统一标准和规范，安全问题时有显现。”
加速“走出去” 但跨国运营也面临考验
随着国内储能市场内卷，以及在市场需求和高利润的驱动下，越来越多过去更多专注国内市场或者单一海外市场的中国企业，选择“走出去”，将目光投向全球市场。
在海外订单方面，今年3月，宁德时代宣布与电池储能项目开发公司HGP达成450MWh电池储能项目供货协议；4月和5月，瑞浦兰钧分别与美国Powin公司、Energy Vault公司达成战略合作协议；6月，Powin又引入了海辰储能、亿纬锂能作为合作方；8月，远景动力更与全球最大储能系统集成商之一的Fluence达成电池采购协议。
环保与公用事业分析师许杰向财联社记者表示，国内企业在储能产业发展中获得了巨大的成长，拥有较强的生产能力与成本控制能力。欧美市场的成熟市场模式、清晰的新能源需求以及激励政策，能够容纳更多想要获取市场份额的中国储能企业。
其也提出，尽管海外市场的潜力巨大，但国内储能企业出海并非一帆风顺。如同国内市场，海外市场亦可能面临价格竞争加剧的风险。同时，国外市场相对分散和不同国家的法规、市场特性都为中国企业带来了新的挑战。
此外，本土供应链的不完整度对出海企业提出了更高要求。如电力市场接入和电网改造费用高昂，统一化运营难以实现，都可能成为企业发展的阻碍。
据悉，去年俄乌冲突造成能源价格飙升，为缓解能源焦虑，欧洲政府也不断给予政策倾斜，如容量补贴、税收减免、低息贷款等，并采取分时电价、虚拟电厂等机制，提升储能经济性。但目前电力价格已大幅回落，政府补贴政策也开始收紧。例如，2023年意大利将光伏储能总投资的补贴幅度由110%下降至90%，而后2024、2025年还会降至70%、65%。
反映到相关公司业绩上，销售市场主要面向海外的户储龙头派能科技（688063.SH）、鹏辉能源等，均在去年实现高增长后，今年Q3遭遇营收和利润的双重下滑。
相比小储（户储、便携储），目前大储（发电侧、电网侧）在海外市场的表现相对坚挺。阳光电源是国内布局海外大储业务的代表企业，储能业务海外占比在80%以上。今年上半年阳光电源储能系统业务毛利率达到30.66%，且该部分收入同比增长高达257.2%。
阳光电源公司人士向财联社记者称，公司为了保障海外市场的较高毛利，今年推进了很多工作，包括改进产品技术、完善销售渠道、优化供应与交付体系等，“哪怕海外市场有需求放缓、竞争加剧的可能性，但公司一直以来都注重毛利这块，肯定不会做恶性竞争或者亏本的生意。”
此外，阳光电源在近期投资者关系活动上，对欧美储能市场的判断认为，碳酸锂和锂电池的价格今年一直处于下行的阶段，客户从观望的状态逐步复苏，全年需求虽然不及年初预期，但总体还是不错的。
液流电池崭露头角 储能将迎“百花齐放”？
在储能锂电技术路线因产能过剩，而陷入激烈价格战之际，液流电池作为一支新兴力量，正在悄然崭露头角。特别是钒液流电池，尽管今年还处于商业化初期，但从年末不少企业加大布局的情况来看，或在明年得到爆发，储能路线也或将从“一锂独秀”变得“百花齐放”齐发。
永泰能源近日在投资者互动平台表示，公司正在加快推进全钒液流电池全产业链各储能项目实施与落地，预计2024年下半年陆续投产见效。其中，6000吨/年高纯五氧化二钒选冶生产线（一期3000吨/年）已于2023年6月底如期开工建设，达产后将占据目前国内石煤提钒20%左右市场份额；1000MW/年全钒液流电池储能装备制造基地（一期300MW/年）已于2023年6月底如期开工建设，达产后将占据目前国内10%左右市场份额。
永泰能源公司人士向财联社记者表示，目前储能市场上锂电池竞争较为激烈，公司选择钒电池切入，使用场景与锂电池有所区别，“投产后利润率有多高还不好说，但是公司的策略是全产业链，上游有钒冶炼资源，中游有生产技术，下游我们自己就有电厂和煤矿，一部分可以自产自用，所以有一定的竞争优势。”
新筑股份的战略布局也较受关注，日前公司与四川省兴欣钒科技有限公司等合作方签订了为期5年的《战略合作框架协议》，在钒液流电池储能产业集群建设等方面深化合作，并设立了专门经营钒电池储能的子公司四川发展兴欣钒能源科技有限公司。
新筑股份公司人士向财联社记者表示，公司认为，未来5年有望成为钒液流电池在大规模长时储能领域爆发的第一阶段，现阶段是切入钒液流电池业务的较好时机。“不过，市场风险也不能完全排除，我们的目标客户主要是全钒液流电池系统集成商，产品需求与前景还需要进一步开拓。”
许杰称，液流电池受到市场关注的原因，源于电力系统对长时储能需求的增加。这种技术路径由于高安全和稳定性、4小时以上储能时长、度电成本低等特点，使得它在长时储能领域具有较高的竞争力。“目前除了钒电池，液流电池还有铁铬、锌溴等路线，但钒电池是商业化进程最快的液流电池，且在钒资源端，中国拥有全球最多的钒资源储量、也是全球最大的金属钒生产国，有利于钒电池的推广。”
还有多家企业也正在积极布局钒液流电池储能领域。更早之前，林源集团于今年4月宣布总投资超 300 亿元，大手笔布局全钒液流电池，陆续与辽宁朝阳、甘肃金昌、内蒙古乌兰察布等地签订开发投资协议；上海电气（601727.SH）今年发布了 500kW/3000kWh 液流储能系统，7月订制化全钒液流电池发运西班牙，在欧洲市场上实现首次批量化产品出口；德海艾科为西子洁能打造的1MW/4MWh全钒液流电池储能项目已经成功投运。
许杰提出，尽管钒液流电池技术带来了许多机遇，但要在储能市场中占据一席之地，还需要克服一些挑战。“当前阻碍钒液流电池广泛推广的主要是较高的初始投资成本，以及在用户中的认知程度不足。可以预期，通过规模化生产和技术进步可以逐步降低成本，并且随着市场教育和案例展示的增多，钒液流电池的优势将被越来越多的利益相关者认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