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制宪大会通过不利于矿业投资的提案

2022年1月31日，主要由左翼和独立派控制的智利制宪大会环境委员会通过了一项标准化大众提案（Iniciativa Popular de Norma)，该提案要求将锂和铜矿国有化。同一委员会此前投票批准了另一项相关提案，该提案要求取消影响原住民土地的采矿作业。如果实施任何一项，都会对智利的经济，金属矿的全球市场，清洁能源转型造成巨大冲击。

可以想象的，这两个提案遭到了社会各群体的抨击。一方面，这不符合制宪大会“协商一致”变革的精神；另一方面，国有化意味着智利在国内和国际上面临天价赔偿。智利前进党（Vamos por Chile）的主席托洛萨（Toloza）也批评道，该提案“违反了国际规范和条约”。事实上，他称这是“迄今为止在大会中批准的最异常的事情”，并呼吁下一任矿业部长马塞拉·埃尔南多（Marcela Hernando）就此事发表意见。国家矿业协会（Sociedad Nacional de Minería）会长迭戈·赫尔南德斯（Diego Hernández）则认为这个提案对于投资者意味着法律的不稳定性，同时斥责制宪大会中的激进份子妄图用“卑劣的价格”征收采矿业。

2020年2月2日，一项取消近四十年授予的用水许可权的提案被环境委员会初步通过，该提案要求矿业、农业、卫生企业申请临时许可以便让水资源得到可持续发展，并保护原住民的权利。这个提案需要上述委员会二次通过，才能提交到全体大会上审核。

同样在2月初，一项要求国家退出ICSID及已到期的国际条约和贸易协定的提案取得了除智利前进和智利社会主义党（Colectivo Socialista）以外的大多数代表的支持，并最终被制宪大会环境委员会通过。

当然，这几个影响巨大的提案是否能最终成功，并内化为新宪法的一部分，将取决于最后是否能取得大会2/3的支持，就算制宪大会全体会议通过了，也需要在9月提交全民公投。

二、制宪大会

智利现行的《政治宪法》颁布于1980年，被认为是奥古斯托·皮诺切特（Augusto Pinochet）军事政权的遗产。许多智利民众认为旧宪法积弊已久，给市场的自由度过高，过于保护私有财产，使少数人长期垄断经济增长的红利。尤其是宪法框架下的教育体制陈旧腐化，允许私立大学追求利润，使教育不公现象日益严重。疫情的扩散，也使得民众对于社会福利和保障的需求日益强烈。经过两年的社会危机后，修改宪法终于成为现实。2021年5月15日，智利举行了制宪大会代表选举，选举出了155个代表，民众参与率达到了42.5%。出乎意料的是，本届总统所代表的右翼保守派失利，智利前进党仅获得37个代表席位；独立派成为黑马，获得了48个席位，几乎达到总席位的三分之一。独立派和中左翼在野党总共获得了三分之二的席位，在很大程度上掌控了新宪法的修订。此外，一半的妇女、十七名原住民代表和一名残疾人的存在也证明了制宪大会前所未有的包容度。

制宪大会在正式开始前已经收到77个标准化大众提案和248项原住民提案（Iniciativa de Pueblos Originarios）。这些提案将由制宪大会下属委员会审议，简单多数通过后提交至全体大会投票，三分之二多数通过后，提案将成为新宪法提案的一部分，等待2022年9月份的全民公投。

三、与矿业投资相关的提案

从目前公布的提案来看，以下提案与矿业投资直接相关。

（一）《大型铜、锂、金矿企业的国有化》

由铜保护及恢复委员会（Comité de Defensa y recuperación del Cobre）提出的第5.602号提案《大型铜、锂、金矿企业的国有化》在1月由环境委员会审议通过，该提案在截止日期前共取得了24045个投票。

该提案认为，主要由外国企业掌控的铜、锂、金矿富足到可以满足国内的发展需求，但是企业却没有缴纳足够的税费，导致国家主要资源的流失。因此要求修改宪法中关于矿业和公共利益的条款，并在临时条款中直接将年产量超过三万六千吨的大型铜、锂、金矿企业国有化。如果该提案并纳入宪法，新宪法颁布起6个月内将完全执行征收。根据该提案，被国有化的公司，可以取得截至2021年12月31日的账面价值作为补偿。

考虑到该国曾经进行过国有化，这个提案引发了轰动。彭博社日前也发文评论，认为国有化的提案不太可能落地。乍一看，左翼激进派领袖博里克在去年12月份取得了选举胜利，但这是其在更早的投票中失败后面临更缓和的执政理念才取得击败了保守派的对手。因此彭博社认为制宪大会中最激进的群体背后面临着“缓和”的压力 。

另一个类似的提案现在正等待提交投票，该提案已经得到了智利社会主义党（Colectivo Socialista）、智利尊严（Chile Digno）、独立派（Independientes No Neutrales）、广泛阵线（Frente Amplio）的支持，很可能会被通过。尽管该提案也同意“所有金属和非金属矿物、化石物质和碳氢化合物的沉积物，都是绝对的、排他的、不可剥夺的、不可侵犯的公共资产”，但是无需将矿企国有化，而是将原来无期限的采矿特许权赋予特定期限，并提出可以给5年时间作为过渡期间。和国有化的提案相比，该提案显然更切合实际，更有可能被通过。

（二）废除用水许可

现行《水法典》规定，政府通过行政管理手段授予私营主体使用水资源的权利，该权利可以在市场上流通。这个模式运行了40年，但近年来智利的缺水问题日益突出。在2021年，甚至有53.2%的城市宣布缺水，8.1%人口的基本权利受损。在本次的改宪过程中，有至少12个提案和用水有关，多为原住民提出的提案。其中，第1,594 号提案要求保护安第斯山脉附近的盐滩和湿地，禁止在这些地区进行开发。

日前，制宪大会环境委员会审议并通过了一项终止根据《水法典》取得的用水许可权的提案。根据该提案，矿业、农业、卫生企业需要申请临时许可，要求政府在管理水资源时优先考虑人类用水、水资源的可持续性和原住民的权利。其他非工业用水权人将在两年内获得补偿。临时用水许可证可以被有关当局修改或撤销。

若该提案最终被制宪大会通过并纳入宪法，对于外国矿企来说，需要向政府专门申请临时用水许可而不再需要从市场上购买用水许可。

（三）《在自由贸易协定中保障人民主权》提案

除了要求保障人权，该提案以下内容引起了巨大的争议：

1. 新宪法一旦颁布，智利应立即退出ICSID及已到期的国际条约和自由贸易协定。

2. 应在宪法颁布后3年内对目前已批准或生效的、与新宪法中确立的制度、权利和主权有关的贸易或投资协定进行审查，并在审查中引入公民参与。

3. 应在宪法颁布后3年内提议修改、废止或退出新宪法抵触的国际条约。

4. 国内法院是唯一对投资者与国家之间的纠纷具有管辖权的法院。

若该提案最终通过，智利将申请退出《华盛顿公约》，并同时终止23项双边投资协定。在退约生效、双边协议终止生效后进行的投资，不再受ICSID管辖。并且提案规定，新宪法生效后，智利国内法院是唯一对投资者与国家之间的纠纷具有管辖权的法院。因此尽管智利的法院相对独立，也很有可能落入民族保护主义，对投资者产生不利影响。

对此，曾任国家规划办公室主任的路易斯·拉兰 A.（Luis Larraín Arroyo）则批评该法案将让智利变得贫穷。他认为提案的支持者完全被左翼政客和知识分子牵着鼻子走。

四、总结

目前制宪大会仍如火如荼地召开，提案每天都在被审议、修改。按照制宪大会公布的日程表，7月将公布最终的宪法提案，9月份将举行是否通过宪法提案的公投。建议外国矿业投资者随时关注大会进度，并尽量在新总统上任、宪法提案公投后再做进一步的投资决定。

（北京雨仁律师事务所：王南楠 徐伊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