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8日讯：苹果公司昨日晚间在春季新品发布会上推出多款新品，不过其最新财报显示，iPhone在内的硬件销量疲软，服务板块营收创下历史新高，成为收入增速最快业务。今年初，苹果因违反反垄断法被监管机构处罚，分别下调了美国和欧盟的“苹果税”比例。考虑到当前“苹果税”在欧美日韩等国受到明显冲击，苹果服务业务或也将面临挑战。
财联社记者近日多方采访获悉，“苹果税”以苹果生态封闭为前提，涉嫌滥用市场支配地位，且在前四大营收地区中，中国的苹果税比例高于欧美韩，该政策对中国应用软件开发者影响显著。业内期待国内与欧美同步对苹果展开反垄断调查，使苹果在华业务与欧盟市场同步进行整改，呼吁操作系统良性竞争。
苹果收入增速最快业务或迎挑战
财务数据显示，苹果2023财年总营收3833亿美元，其中服务业务营收852亿美元，占总营收的22%，仅次于占比52%的iPhone业务。iPhone、iPad等产品毛利率36.5%，而服务收入毛利率达70.8%，近乎硬件产品的两倍。
苹果于北京时间5月3日最新公布，今年Q1其营收、净利同比分别下滑4.3%、2.2%，但服务板块仍然逆势增长，营收同比增长14.2%，系收入增速最快业务，成为苹果第二大营收来源，占总营收的26%。苹果CEO库克表示，本季服务营收创下历史新高，并预计下一财季服务收入仍将实现两位数增长。
据悉，服务板块主要包括订阅服务、保修、搜索引擎的许可协议和支付收入等。值得注意的是，该板块之下的“苹果税”长期遭业内诟病——苹果用户向软件付费须通过苹果的购买系统，苹果会抽取30%渠道费，这一费用被称作“苹果税”，始于2011年。
苹果官网显示，据分析机构Analysis Group统计，2022年苹果应用商店中国数字商品/服务交易额为210亿美元，若按苹果服务业务去年Q4 11.3%的营收增速，91%来自大型开发者，全球通用税率30%，9%的交易额来自小型开发者，全球通用税率15%测算，2023年中国区“苹果税”超过400亿元。另外，今年1月，美国法院在已生效的反垄断判决中认定，“苹果税”收入在减去一系列成本之后，运营利润率高达75%。
当前，多国针对“苹果税”已有所动作。
据记者梳理，今年1月App Store美国地区政策调整，正式支持第三方支付方式，苹果抽成比例从之前的30%（小企业15%）降至27%（小企业12%）；3月欧盟率先对苹果滥用市场支配地位作出高达18亿欧元的处罚，在欧盟《数字市场法案》要求下，欧盟开发者最高佣金率降至17%，且iOS17.4在欧盟地区开放了第三方支付、第三方应用商店、互联网下载应用等功能。
同时，美国司法部对苹果展开反垄断调查，提出苹果利用垄断地位向开发者抽取高额抽成、遏制应用内创新等。近期日本亦表示将效仿前述法案。
实际上，各科技巨头亦对“苹果税”表示不满。近日，Spotify与苹果在欧洲再因“苹果税”发生冲突，前不久Meta、微软、X等联合状告苹果规避反垄断禁令。苹果与Epic Games亦曾对簿公堂四年，起因在于2020年Epic Games游戏《堡垒之夜》绕过“应用内购买”开通第三方支付，被苹果下架。
“苹果税”引开发者不满
财联社记者从业内获悉，“苹果税”引起了不少开发者不满。“互联网用人的成本本就很高，再加上苹果有这样一个政策存在，我觉得互联网初创企业想要做成是非常困难的。”社交类App开发者王雷告诉记者。
王雷表示，目前面对“苹果税”，开发者有两个选择，一是让利给用户，但运营成本很难去覆盖；二是抬高苹果用户的充值成本，苹果用户去充值的成本会比其他用户高30%。其告诉记者，现在市面上绝大多数开发者都选择了第二条路。
清华大学国家战略研究院特约研究员刘旭在接受财联社记者采访时表示，苹果公司对应用软件的抽成以其生态封闭为前提，会涉嫌滥用市场支配地位。王雷亦告诉记者，正因为苹果封闭式的支付，使得开发者无法选择其他支付，被迫接受“苹果税”。
值得注意的是，生态封闭亦引发了“黑产用户”现象，即用户在充值后利用苹果退款政策的漏洞进行退费，王雷团队曾因此出现300余万亏损（叠加前期投入、人员成本），而目前这一现象在业内仍较普遍。
王雷表示，“2020年10月我们发现，苹果用户一直有充值，但我们一直亏损。用户充值部分先被苹果扣了30%，剩余部分我们再去跟用户分，如果分给用户70%，我们就获得30%，但用户退费之后这笔钱我们一点都没有拿到，而已经分给用户70%的这笔钱只能由开发者自行承担，而运营中用户退费的情况，苹果没有向开发者做任何通知。”
王雷在对苹果官方的申诉邮件中亦发问：“针对直播类App，例如充值了25000元，在App内变成代币赠送礼物给其他账号提现后，又通过苹果退款政策恶意退款，那App的损失怎么办？”
谈及规避“苹果税”，熟悉互联网平台玩法的孙铭告诉财联社记者，目前可以通过App提示的官方网站和公众号等途径进行充值，避免“苹果税”收取。“看直播也好，打游戏也好，会有一些提示告诉我们不要在App内进行充值，尤其很多主播会说‘要打赏礼物请勿在iOS系统充值，请关注某某官方公众号后在公众号内充值’。”
他告诉记者，相比安卓，苹果用户在视频会员、抖音等平台充值都会更贵。
不过，跳转第三方的做法却引发了王雷的企业开发者账户遭停用，同时其应用无法在App Store里搜索到。此外，苹果方面对以王雷名义申请的APPID进行拉黑处理，后续其APPID再也无法申请注册企业开发者账户。
此前有媒体报道，米哈游也曾试图绕开苹果的IAP（应用程序内购买）在官方社区米游社内引导用户通过官网进行游戏内购买，导致App遭下架。2019年丁香医生App也曾因在线图文问诊费用是否适用于IAP与苹果发生冲突，导致使用第三方支付的App无法更新。
王雷称，“为继续运营产品，我们只能被迫成立第二家公司，因为账户跟公司是绑定的，没有办法做迁移。但由于第一家公司法人是我，第二家公司还是以我的名义就不能再申请了。时隔一年后再次沟通，苹果仍然态度强硬。去年2月我再次以我名义的APPID申请企业开发者账户，并且说明了当时的情况，但仍然被拒绝。”
记者注意到，开发者对苹果的不满不仅限于“苹果税”。据王雷介绍，相比安卓，iOS系统注册上架流程繁琐，申请苹果企业开发者账户需按年缴费，每年自动续费688元。
就职于互联网厂商的李晨告诉财联社记者，苹果应该允许其他应用商店在满足安全条件的情况下入驻iOS系统，承诺开放侧载。“从欧盟地区的政策调整可以看出，苹果有能力开放侧载。苹果先前已经在PC端允许用户从应用开发者的官方网站下载应用，表明开放侧载在技术上可以实现，且不会对用户产生显著的安全顾虑。”
“苹果税”在中国何时做调整？
在苹果最新财报会上，“中国市场”成为高频词。库克亦再次强调，“中国一直是苹果的关键市场。”公开信息显示，中国为苹果全球第二大营收来源国（以单一国别计）、第三大营收来源地区，不过苹果向中国市场标准企业中小开发者征收的“苹果税”率分别为30%、15%，始终为全球最高水平，至今尚未做调整。
刘旭告诉记者，他曾于上月初致信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建议相关部门参考欧美实践，核查苹果在中国内地市场是否存在滥用市场支配地位风险，是否涉嫌已实施违反《反垄断法》行为。
据李晨介绍，苹果前几大营收地区中，所有美国、欧盟、韩国开发者都能在应用内置跳转链接、也能通过用户自愿提供的邮件等通信方式告知用户除了IAP以外其他渠道更便宜的价格，引导用户在iOS应用、App Store之外完成购买。而苹果在中国不仅适用全球最高的“苹果税”费率，也无法引入第三方应用商店和支付处理系统，其实对中国的应用程序开发者和消费者不太公平。
“苹果如果不调整在中国的抽成标准，就会让以中国境内业务为主的软件开发者，面临不公平待遇，相比欧盟市场的竞争对手就会处于某种劣势，不利于通过增加利润，加大研发投入和新产品开发。”刘旭告诉财联社记者。
刘旭还表示，“中国市场庞大，拥有其他国家没有的基础设施和人才优势，所以苹果不可能仅因在中国接受反垄断执法机关处罚就退出市场，反而会因为有效竞争的约束更积极地投入研发与营销。”
（注：文中王雷、孙铭、李晨均为化名）
